7
温阿姨看出了我的紧张,她蹲下来,和我平视。
“鸢鸢,想说什么,就说出来。”
“在这里,没有人会因为你说‘谢谢’而打你。”
我看着她温柔的眼睛,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。
这是我记事以来,第一次哭。不是因为疼,不是因为委屈。
我不知道是为什么。
我张开嘴,发出了一个很沙啞,很陌生的声音。
“谢谢”
温阿姨笑了,她把我抱进怀里,“不客气,我的好孩子。”
从那天起,我开始说话了。
我学得很快。
我开始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。
我开始慢慢地,像一个“正常”的孩子了。
但是,有些东西还是留在了我的身体里。
我吃饭还是很快,好像总有人要和我抢。
我睡觉还是喜欢蜷缩在角落,这样有安全感。
看到下雨天,我还是会下意识地想找地方躲起来。
温阿姨说,这都需要时间。
一年后,温阿姨和她的丈夫决定收养我。
我有了新的名字,叫温鸢。
我有了新的爸爸妈妈。
我以为,我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。
但是,爸爸岑旷出狱了。
他找到了福利院。
他看着我,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“鸢鸢”
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躲到了温妈妈身后。
“你来干什么?”温妈妈警惕地看着他。
“我我想带她回家。”岑旷说。
“她现在叫温鸢,这里就是她的家。”
“不,她姓岑,她是我女儿。”岑旷的情绪激动起来。
“黎筝黎筝她想见她。”
妈妈?我愣住了。
“黎筝的情况很不好。”岑旷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“她不肯接受治疗,不肯吃药,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。”
“医生说,或许或许你去了,能刺激她一下。”
温妈妈坚决地摇头。
“不行,这会对鸢鸢造成二次伤害。”
“求求你们了。”岑旷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就让她去看看,就一眼。她毕竟是亲生母亲。”
温妈妈还在犹豫。我从她身后走了出来。
“我想去看看她。”
我想看看,失去了“野兽”的妈妈,现在是什么样子。
也想让她看看,她曾经不要的“废物”,现在是什么样子。
我在一个全白的房间里见到妈妈。
穿着白色的病号服,头发剪得很短,抱着膝盖缩在墙角。
她瘦得脱了形,嘴里不停念叨。
“雨下雨了野狗要躲起来”
“不能淋雨,淋雨会生病,生病就是弱者”
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岑旷走过去,蹲在她面前。“黎筝,你看谁来了。”
妈妈没有反应。
“黎筝,是鸢鸢,你的女儿来看你了。”
听到“鸢鸢”两个字,她身体震了一下。
她抬头,动作很慢,视线落在我身上,看了很久。
突然,她笑了。
“你不是鸢鸢。”
“我的鸢鸢,在淋雨。”
“她在学做一只真正的野狗。”
我的心被扎了一下。
“妈妈”我轻轻叫了一声。
她听到我的声音,突然激动起来。
“你不是她!你穿着鞋子!你穿着干净的衣服!”
“我的鸢鸢赤着脚!她身上有泥土的味道!”
她尖叫着,朝我扑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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