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雾还没散,虎娃就背着修好的竹筐往阿禾婶家去。筐里垫了块干净的蓝布,放着昨晚蒸的红糖糕,是她特意学着做的——阿竹说,阿禾婶年轻时最爱吃甜口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阿禾婶正坐在门槛上择菜,鬓角的白发沾了点露水。看见虎娃手里的竹筐,她手里的菜梗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愣了半晌才颤巍巍地站起来:“这……这筐子……”
“我们把它修好了。”虎娃把竹筐递过去,指着补过的地方,“新篾是林澈找的老竹,说跟原来的韧性差不多。”
阿禾婶摸着筐壁,指尖在“阿禾赠”三个字上反复摩挲,眼眶慢慢红了。她忽然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像盛着阳光:“这筐子,当年他编了整整三个月。说要编个最结实的,能装下我纳鞋底赚的铜钱,装下娃们的衣裳,还要装下咱家门口那棵老槐树的落叶……”
她把筐子抱在怀里,像抱着个稀世珍宝,转身往屋里走:“你们等着,我给你们看样东西。”
片刻后,阿禾婶拿出个褪色的布包,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纸,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竹器图样——有带花纹的竹篮,有能分层的竹盒,还有个小小的竹制摇篮,旁边写着“给咱娃的”。
“这都是他当年画的,”阿禾婶指着一张画稿,“这个竹筐的图样,他改了七遍,就为了让我背着不累。”
虎娃看着画稿上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,忽然明白林澈说的“老竹篾韧性好”是什么意思——那些藏在竹纹里的心思,比竹篾本身更经得住岁月。
正说着,林澈和阿竹也来了,手里拎着工具箱。林澈拿起一张画稿:“阿禾婶,这些图样还有用吗?我们想学编竹器,您能教教我们吗?”
阿禾婶眼睛一亮,拍着大腿笑道:“好啊!我正愁这些东西没人要呢!你们想学,我就把他当年的手艺都教给你们!”
那天上午,阿禾婶家的院子里热闹起来。阿禾婶坐在小马扎上,手里的竹篾像活了一样,上下翻飞,虎娃和阿竹看得眼睛都直了。林澈学得快,没多久就编出个小小的竹杯垫,虽然歪歪扭扭,却看得阿禾婶直点头:“像他年轻时编的第一个东西,笨是笨了点,却扎实。”
日头升到头顶时,院子里摆了好几个半成品——有虎娃编的歪竹篮,有阿竹试做的竹书签,还有林澈那个越来越像样的杯垫。阿禾婶看着这些东西,忽然从屋里抱出一捆新砍的竹篾:“这些给你们,回去练着。等编好了,咱们去镇上摆摊,赚的钱给村里的娃买文具。”
虎娃摸着手里带着清香的竹篾,忽然觉得,那只旧竹筐不仅修好了,还长出了新的枝芽——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暖意,只要有人记得,就永远不会凉。
傍晚回家时,虎娃把竹筐挂在墙上,里面放满了晒干的金银花。林澈说:“等编成了竹篮,就把花装进去卖,肯定有人买。”阿竹则在旁边画新的图样,说要编个能装书的竹挎包。
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竹筐上,补过的新篾在旧竹纹里闪着光,像星星落在了老树枝上,温柔得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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