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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拂病倒的第三日午后，世子萧煜踏入了老夫人院的暖阁。他依旧是那身玄色锦袍，步履沉稳，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，仿佛是寻常的请安问候。

与老夫人说了几句闲话，问过安，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近日府中事务。他端起茶盏，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，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：

“听闻祖母跟前那个叫云拂的丫鬟，病了几日了？”

声音平淡，听不出丝毫关切，更像是在核实一件物品的状况。

老夫人正捻着佛珠，闻言叹了口气：“可不是么。前几日还好端端的，忽然就病来如山倒，烧得人事不知，说了好几日的胡话。请太医来看过，说是心思太重，郁结于心，又染了风寒，这才一下子发作出来。”

“郁结于心？”萧煜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，语调微微上扬，像是品味着什么。他放下茶盏，目光投向暖阁外院的方向，那里通往丫鬟们居住的后罩房。“她一个小丫鬟，在祖母院里当差，吃穿用度短不了她的，差事也体面，有什么好‘郁结’的？”

这话问得轻描淡写，却像一把无形的刀子，精准地剖开了事情的表层。

老夫人摇摇头：“这孩子心思细，许是前些日子累着了，又或是……唉，女孩家家的，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。已经让她歇着了，药也吃着，总得养几日。”

萧煜不再追问，只是淡淡道：“既是祖母用惯的人，那就让她好生养着。缺什么药材，让管事直接去库里取。”

“知道你孝顺。”老夫人笑了笑，“元姝前儿也打发人送了些补品来，是个有心的。”

提到世子妃，萧煜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，随即恢复如常。他又坐了片刻，便起身告辞。

走出暖阁，穿过抄手游廊，他脸上的淡漠渐渐沉凝下来。

“郁结于心”？“说了好几日的胡话”？

他脚步未停，却对悄无声息跟在身后的墨砚吩咐了一句：“去查查，她病倒前几日，都见过什么人，听过什么话。”

“是。”墨砚低声应下，身影很快消失在廊角。

萧煜的脚步在通往二门的月洞门前微微一顿，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后罩房那排低矮的窗户。

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“郁结”。更不相信一个平日里谨慎得如同玉雕般的人，会突然因为一点风寒就崩溃至此。

她是在怕。怕什么？怕他。

这个认知让他心底生出一丝极淡的不悦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更强烈的掌控欲和探究欲。就像发现一件珍贵的瓷器不仅想逃离博古架，甚至还试图自我碎裂一样，这反而激起了他更浓厚的兴趣。

她越是想躲，越是挣扎，他就越要看清她那副清冷面孔下，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思，又能硬气到何种地步。

萧煜的唇角勾起一丝极冷峻的弧度。

这可由不得她。

他的东西，是珍藏在宝匣里，还是摆放在案头上，只能由他说了算。就算要碎，也只能碎在他的手里。

他没有再去探病，也没有再多余的表示。只是王府库房里一些名贵的安神药材，开始源源不断地被送往云拂养病的小屋。

这份“恩典”，无声，却重如山岳，压得仍在病中的人喘不过气，也让后院所有盯着这里的眼睛，看得更加分明。

世子爷，盯着呢。这事儿，没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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