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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0章 工具(第1页)

当太医斩钉截铁地道出“喜脉”二字时,云拂感到的不是喜悦,而是一道劈开天灵盖的惊雷。世界瞬间失声,指尖冰凉彻骨,仿佛血液都凝固了。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,那里平坦依旧,却已埋下了一颗注定要引爆她整个人生的、矛盾的种子。

世子狂喜的宣告、全府的赏赐喧嚣,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传入她耳中,模糊而遥远。直到夜深人静,独自躺在锦被中,掌心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悸动时,那强筑的心防才轰然崩塌。

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,不是激动,而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与巨大的茫然。这个孩子,是她复仇计划中冷冰冰的“利器”,是她与仇敌血脉相连的“孽果”,却也是……她在这世上,唯一真正血脉相通的骨肉。

作为来自现代的江晚,她根深蒂固的认知是:孩子应是爱的结晶,应在期待中降生,在呵护下成长。而此刻,她却在精心策划,如何将这条无辜的生命,培养成一柄刺向其生父心脏的利刃。

每一次胎动,带来的不是甜蜜,而是尖锐的刺痛。那提醒着她,这个生命的存在,始于一场精心计算的屈辱承欢,其使命竟是颠覆与毁灭。她会死死攥紧被角,将脸埋入枕中,咽下喉咙口的哽咽,强迫自已冷静地继续谋划:

“你要聪明,要比所有兄弟都优秀,要学会伪装,要懂得隐忍……”

“你要夺走他的一切,要让他尝到被至亲背叛的滋味……”

“你是我的希望,也是他的报应……”

这些念头,如同最恶毒的咒语,日夜在她脑中盘旋。她将对萧煜的滔天恨意,一丝丝注入对未来的想象中,将母爱的本能,扭曲成了淬炼复仇之刃的毒火。

然而,母性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,无法被仇恨彻底泯灭。

孕中的不适,呕吐、嗜睡、腰酸背痛……这些身体最直接的感受,让她无法完全将胎儿视为冰冷的工具。她会因一口合胃口的食物而短暂舒心,会下意识地调整姿势保护腹部,会在午夜梦回时,手掌无意识地、轻柔地覆在小腹上,仿佛在安抚。

当她感受到那日渐清晰的胎动,像小鱼游过,像蝴蝶振翅,一种陌生而柔软的悸动会猝不及防地击中她。那一刻,什么仇恨、算计都暂时远去,只剩下一个母亲对腹中生命最原始的连接。随之而来的,便是排山倒海的愧疚——“对不起,我的孩子,生你于此地,予你此命运……”

白日里,她依旧是那个温顺依赖的宠妾。她会拉着世子的手,让他感受胎动,脸上洋溢着“幸福”的光晕,软语呢喃:“爷,您瞧,孩儿多活泼,定是个健壮的哥儿。”她会“忧心”地询问世子对孩儿未来的期望,仿佛一个全心寄托于夫君的寻常妇人。

然而,在那双漾着柔光的眼眸最深处,是一片冻结的荒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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