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始至终,在知情人眼中,他们之间都带着一个清晰的沙漏。
接着,是容肆的声音,听不出丝毫波澜,仿佛在讨论一桩无关紧要的商业并购:“我的事情,我会处理。您不必费心。”
他似乎并不在意母亲如何定义他与舒昀的关系。
何时开始,何时结束,以何种方式,都应由他来裁定。
舒昀一直清醒地知道这场婚姻的本质,也曾在无数个深夜,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遍重申这只是一场交易。
可终究人非草木,她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?
她甚至曾在某个温暖瞬间,卑劣地设想过,如果一年之后,他们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,这段荒诞的开始,是否有可能延续成一段真实的未来?
可门内那轻描淡写的对话,精准刺破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她厌恶这种感觉,厌恶自己的命运和情感,被如此清晰地规划在别人的蓝图上,成为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的棋子。
她的人生不该只是容肆的计划里一个按部就班的环节。
睡梦中的舒昀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,眉头微蹙。
窗外传来一声模糊的汽车鸣笛。
画面陡然切换到那间可以俯瞰城市灯海的顶层公寓。
容肆站在她面前,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手里捏着几张模糊的照片,甩在光洁的茶几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照片上,是她和容寂之在某个私人画廊门口短暂交谈的画面,角度巧妙,看起来十分亲昵。
“解释。”他盯着她,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,眼底翻滚着压抑的怒火,“你和容寂之,是怎么回事?”
舒昀看着那些照片,先是感到十分荒谬,随即,一种积压已久的破罐破摔的叛逆,猛地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。
他派人跟踪她?
她抬起头,迎上他审视的目光,忽然笑了,笑容明媚,带着淬毒的嘲讽。
“容总,一年之期已经到了。”她的声音轻飘飘的,却字字如刀,“我和谁在一起,是我的自由。”
她看到他眸色沉得骇人,继续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盐:“再说了,您自己不也在物色新的更合适的容太太了吗?林薇儿小姐,家世好,教养好,和您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“舒昀!”容肆猛地低吼,打断她的话,胸膛因为用力而起伏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怒意,以及狼狈。
他看不透她。
分不清她此刻的尖锐,是蓄谋已久的摊牌,还是被逼到绝境的反击。
“好!既然你要自由,我成全你!”
睡梦中,舒昀的呼吸变得急促,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。
最后的画面,定格在律师事务所冷白的灯光下。
两份摊开的离婚协议,横亘在彼此之间。
他坐在长桌另一端,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冷硬。
只有握着钢笔过于用力的而指节泛白的手,泄露了一丝不平静。
她熟悉地拿起笔,指尖冰凉刺骨,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。
飞快地在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——舒昀。
笔尖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的轻响,干脆利落。
像是在埋葬自己那场未来得及宣之于口便已夭折的心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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